臺州市仙居縣女子崔芳麗怎么都想不到,自娛自樂的一段跳舞視頻在網上流傳后,自己竟然被“罵”上熱搜。
崔芳麗是仙居縣皤灘鄉板橋村的一位村民,3年前,她的丈夫因腦出血中風致殘,衣食起居無法自理,這些年,照顧丈夫的重擔落在崔芳麗的肩上。
1月25日,春節前夕,崔芳麗在患病丈夫的病榻前跳了一段舞蹈,原本是想自我放松一下,結果卻遭到了諸多網友的質疑和謾罵。
2月13日,小時新聞記者趕到崔芳麗家里,獨家探訪這個在網暴中跨年的家庭,還原視頻背后的真實生活狀態。
看球賽因情緒激動導致腦部出血
妻子跪著求醫生施救
直到現在,崔芳麗仍舊認為,自己是幸運的。
崔芳麗和丈夫方建輝兩人小學和初中都是同學,成年后便攜手成家,是一對讓人羨慕的“神仙眷侶”。“我和我丈夫結婚20多年,從沒紅過臉吵過架,我是急性子,丈夫是慢性子,他啥事兒都讓著我,寵著我。”說起丈夫,崔芳麗臉上就會洋溢起暖暖的笑意。
2019年1月,方建輝在家看球賽的時候,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導致腦部出血,當場昏迷。崔芳麗找來幫手,手忙腳亂將方建輝送到了醫院。
醫生一檢查,發現方建輝是腦干部位出血,當時的他呼吸幾乎沒了,除了還有一點心跳。專家緊急會診后告訴崔芳麗,從醫學角度來講,對方建輝進行搶救的意義不大了。“就算能夠把這條命保下來,他很可能也是一輩子的植物人。”
當時方建輝的親友和父母也都趕到了醫院,大家雖然萬般不舍,但考慮到以后的生活負擔及壓力,所有人都一致同意放棄,除了崔芳麗。
“我當時完全接受不了,我愛的人剛才還好好的,怎么能說沒了就沒了呢?”崔芳麗當即給醫生和親屬們下跪懇求:“不要放棄,一定盡全力把他救回來,哪怕植物人,我會照顧。”
在崔芳麗的堅持下,搶救方建輝的手術開始了。
正如醫生說的,暫時保住一條命的方建輝在術后就一直處于植物人狀態。看到邊流淚邊照顧丈夫的崔芳麗,不少病患家屬都感到心疼,勸崔芳麗不要為難自己,趁年輕還有機會組建新的家庭。當時的崔芳麗才44歲,身形相貌俱佳。
這些提議崔芳麗是一點都聽不進去的,“人是我要求救回的,無論將來的生活多難,我都會堅持下去,無怨無悔。”
興許是崔芳麗的堅持和照料感動了上天,被宣布成為植物人的方建輝在兩個多月后,竟然睜開了眼睛。
那一天,崔芳麗痛哭失聲。壓抑了太久的委屈和心痛在那一刻爆發了出來。
“還好我沒有放棄,那刻我真是太開心了。”崔芳麗認為,不管怎么樣丈夫人還在,好過只有他一張掛在墻頭的照片。
1000多個日夜貼身照料
只求丈夫能夠陪她白頭到老
走進房間里,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方建輝躺在面前的病床上,小時新聞記者很難相信自己身處一位臥床3年多的病患家里,因為房間里干凈整潔一塵不染,而且絲毫聞不到異味,空氣里反而彌漫著一股微甜的好聞味道。
不大的臥室里,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器械,就在這二十多平的地方,崔芳麗不僅照顧丈夫的日常飲食,還要不間斷地做康復訓練。“但凡我老公用得到的東西,我基本都給買齊了。”
每天早晨,崔芳麗先給丈夫喂早飯。因為方建輝病倒后,失去了說話能力,也沒法自主吞咽進食,吃東西都需要靠崔芳麗用破壁機打成糊,再通過鼻管直接用針筒推進胃里。
吃完早餐后,崔芳麗將丈夫從病床上攙起來,用輪椅推到隔壁隔出來的一個擺滿康復器械的房間里,陪著丈夫做早鍛煉,防止他肌肉完全萎縮,寄希望可以逐漸恢復他的力氣。
一天里,方建輝能吃上5頓美食,除了常規的一日三餐外,崔芳麗還會給丈夫準備一些新鮮水果當下午茶,晚上也會加一餐營養餐,確保方建輝的身體有足夠的營養供給。因為大多時間都花在照顧方建輝上,崔芳麗自己的時間很少,經常一天只吃2頓。
方建輝雖然無法說話進食和獨立行動,但在崔芳麗的照顧下,意識已經完全恢復了,他聽得懂也看得見,和崔芳麗的交流可以靠一些簡單的手勢和肢體動作來傳遞。夫妻間的默契讓崔芳麗可以通過丈夫的一個眼神讀懂他的需求。
“他朝我搖搖大拇指,意思就是要小便了,我就用塑料袋接著。三天左右,他晃動小指頭,我就知道他意思要大便了。”因為方建輝無法自己排便,崔芳麗提前將開塞露灌入后,再幫他解決。
每隔2小時,崔芳麗就要幫喉嚨插管的方建輝吸痰,為了讓丈夫舒服一些,崔芳麗不顧高額電費,一直保持高功耗的氧氣機在運作著。這幾年來,崔芳麗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睡夢里也豎著耳朵在聽丈夫這邊的動靜。
崔芳麗的抽屜里放著2本記事本,一本上面是方建輝每天的血壓情況,幫助她實時了解丈夫的身體狀況,畢竟腦出血就是高血壓惹的禍;另一本上面記載的是這幾年親朋好友們來看望方建輝時,大家給的各筆慰問金,崔芳麗一筆不少地記在本子上。
自從方建輝生病后,夫妻倆靠著之前做生意賺的一點錢在苦苦支撐,每年仙居楊梅季節時,崔芳麗靠幫朋友忙賺點生活費。“我們現在沒有能力去還,但是翻開這些‘恩情’,我就覺得心熱有力量了。”
崔芳麗和方建輝有兩個孩子,大女兒剛畢業,現在在一家醫院做實習護士,而小兒子正在上六年級。小時新聞記者采訪當天,小兒子就和記者“告狀”:“媽媽對爸爸比對我好多了,媽媽從來不舍得罵爸爸,只會罵我,哼!”
而期間碰巧來看望方建輝的村書記方書記也和小時新聞記者透露,崔芳麗真的讓他很感動。“別的女人,丈夫這樣子,可能早就跑了,而她真的是有情有義,把丈夫照顧得這么好。”方書記說著,眼里有光。
“不知道我老公能陪我走多遠,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一直陪著我,和我一起白頭到老,走完余生。”崔芳麗和小時新聞記者坦露了自己的心聲。
面對網友謾罵她依舊保持樂觀
“我發的每個視頻都經過我老公同意的”
和崔芳麗交談,能感覺到這個女人就像一個小太陽,生活的陰霾罩不住她,丈夫的不幸,生活的不易,都沒能將她擊垮,她散發的“光與熱”,能夠穿透寒冷,感染旁人。
“我這個人是個樂天派,人生再苦,我也不會抱怨,照樣嘻嘻哈哈。”崔芳麗告訴小時新聞記者,她是個很懂生活情調的人,雖然生活在農村里,但以前每周都要進城做一次美甲,燙一次頭發,逛個商場血拼一下。
崔芳麗最喜歡的運動項目便是跳舞。“之前我經常和村里人一起到廣場上跳跳舞。但老公生病后,我哪里也去不了,所以有時候就自己在家跳一下。”
為了趕時髦,崔芳麗也學別人,花了25塊錢買來一個自拍桿,把手機架上去后,她就記錄一下自己照顧丈夫的故事,也時不時在丈夫病床前跳個舞,自娛自樂一下。
不過1月25日,她的一則18秒的跳舞視頻卻引發了網友的評論,甚至遭到了不少人的謾罵。
還有無數網友也都是噴崔芳麗在患病老公病床前還能那么熱舞,罵她是“沒心沒肺”“巴不得老公死”……那段時間,崔芳麗一打開自己的抖音,就能收到一堆罵她的私信,怎么難聽怎么罵。
“被這樣中傷和辱罵,你不生氣嗎?”小時新聞記者這么問崔芳麗,她笑著搖搖頭。“我現在除了丈夫的生死,其他的我都不會去計較了,也不需要去解釋,對老公好不好,只有我自己和身邊的人知道,我問心無愧。”
崔芳麗表示,自己拍視頻上傳抖音的事情,并沒有瞞著丈夫,相反丈夫很支持她,她拍攝的每一段視頻,都會在上傳前給丈夫“審核”一遍,夫妻倆都覺得可以了,才會傳上去。
“原本只是想分享我們與病魔抗爭的日常,沒想到會惹來網友的罵,但換個角度來講,我也不經意間火了一把,沒啥不好啊。”崔芳麗樂觀的心態讓人動容。
崔芳麗透露,在事后,那個罵她的網友給她發來私信道歉,而她也是大方地接受了這份道歉。畢竟用18秒的視頻片段來解讀他們夫妻間幾十年的情感,這場莫名的網絡暴力終究是站不住腳的。
生活的苦,很多時候就像包在巧克力糖外頭的可可粉,沒有吃完,你怎么知道苦口的背后會有甘甜在等待呢?正如小時新聞記者和崔芳麗告別前,她說的那句話:“在搞清楚真相前,請不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誰說不幸的家庭就不能有追求快樂的權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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