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離豬年春節越來越近。
1月中旬,椒江人“啾啾”(網名)在微信朋友圈發了一條消息——“萬能的朋友圈,求問患有社交恐懼癥的我,如何能在過年時躲過被父母強迫性帶出門參加各種亂七八糟的聚會?”
社交恐懼癥,是什么?
“按照《美國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五版)》的標準,社交恐懼癥就是社交焦慮障礙(社交恐怖癥),它是恐懼癥的一種亞型,是一種心理疾病,我國有報告患病率在3%-13%。”臺州恩澤醫療中心(集團)路橋醫院和恩澤醫院心理衛生科主任陳文澤說。
“恐懼癥原稱恐怖性神經官能癥,是神經官能癥的一種,以過分和不合理地懼怕外界某種客觀事物或情境為主要表現,患者明知這種恐懼反應是過分的或不合理的,但仍反復出現,難以控制,恐懼發作時常常伴有明顯的焦慮癥狀和自主神經功能亢進癥狀,患者極力回避導致恐懼的客觀事物或情境,或是帶著畏懼去忍受,因而影響其正常活動。常見的恐懼癥亞型包括廣場恐懼、社交恐懼和特殊恐懼癥三種。”
心靈花園心理咨詢中心心理咨詢師雷湘則表示:“社交恐懼癥患者內心有種非常強的先占觀念,就是害怕別人給予自己不好的評價而讓自己感到發窘,從而行為上表現出避開與他人的接觸和交談,是當事人表現出來的一種逃避行為。”
在隨后的采訪中,記者發現,作為一種“心理疾病”,社交恐懼癥(以下簡稱“社恐”)已經成為流傳在年輕群體中的一個熱門詞匯。而年關將至,當五花八門的聚會不可避免地隨之而來,“社恐青年”們該何去何從?
“啾啾”說,要聊社恐,首先要區別它與抑郁癥,“后者有厭世自殺傾向,而我沒有不想活,我只是想躲起來,不喜歡社交。”
不喜歡社交,不代表不喜歡說話,所以,社恐患者“啾啾”給自己取了一個鳥兒鳴叫時發出的聲音作為網名。早前有媒體根據癥狀,將社恐患者分為“社恐預科”“微量社恐”“中度社恐”和“重度社恐”,“啾啾”對照了一番,說自己應該屬于“中度社恐”——“一種偽裝成話癆的生物”。
在大多數的社交場合,“啾啾”總是說個不停,“我很怕不能很好地表達自己的本意,如果對方不明白或者產生誤會,對我來說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每當她張著嘴滔滔不絕時,心里的真實想法卻是,“什么時候結束啊,我真的不想和你們再接觸下去了”。
“啾啾”在椒江一家頗具規模的企業當會計,平時工作中與人面對面交流的機會有限,“能發微信不打電話,能打電話不見面”,偶爾有需要見面約談的工作,她便早早開始焦慮。若是碰上對方主動取消見面,那簡直就是跟“中了彩票”一樣。
“比起現實社交更傾向于網絡社交,比起接電話更希望能發信息溝通。”這樣的社恐癥狀,24歲的天臺人小蔡也有。
生性靦腆內向的小蔡早前在國外留學,那幾年她總獨來獨往,“沒有什么社交需求,又過于依賴手機和網絡,所以交際圈比較小”。但即便在小小的交際圈中,她仍舊表現得小心翼翼,“我怕說錯話,與別人交談后會回憶交流細節有沒有哪里出問題”,而在陌生人多的聚會中,她“也更習慣自己待著”。
到下月初,20歲的陳宇就已經在位于路橋家里那個不到30平方米的房間里待了整整10個月了。這個高中畢業后就出來打工、如今靠在網上碼字“掙一點吃飯錢”的少年,在此之前干得最長的一份工作也是10個月,“干成熟練工要漲工資了辭職,家里人都很不理解,但其實理由很簡單,我覺得太累了”。
“不管是領導還是普通工友,跟他們交流時,我總會想半天,反應也慢半拍。對方說一句我會在心里想十句,人家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和動作,我就會聯想出很多種意思。我開始有揣摩別人一言一行的習慣,然后不安、焦慮,總覺得他們排擠我……”陳宇覺得自己的社恐越來越強烈,“乘公交車的時候,如果是站在車廂里,我也會覺得很尷尬,總感覺后面的人都在看自己。”
他索性待在家里,關上了所有的門。
當溝通變成一種痛苦
“啾啾”喜歡所有的節假日,那意味著她可以宅在家里,不出門、不見人。
除了春節——這個中國人最看重的節日,還意味著走親訪友的熱鬧和由此而來的各式各樣的聚會。“像我這樣的大齡未婚女青年,總有一群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圍在身邊問東問西,比如現在一個月拿多少錢、年終獎拿了多少、想找個什么樣的對象、打算什么時候結婚……”“啾啾”說,對于一個社恐患者來說,這種時刻簡直就是痛苦的折磨,“我只想給自己挖個洞鉆進去,捂住耳朵躲起來。”
同樣的話,陳宇也說過。采訪那天,正碰上他穿著睡衣下樓拿快遞。面對陌生的快遞員,少年一直不自覺地挺直腰背,但即便是向對方詢問問題,他也沒有直視過對方,在前后大約五分鐘的交流時間里,他的眼神一直四處飄散。事實上,要不是為了拿快遞,陳宇不會主動出門,他甚至連離家百米遠的那家便利店都沒去過,“我只想挖個洞,然后一個人住在里面。”
那些讓“啾啾”煩惱不已的春節聚會,陳宇以前也在父母的強烈要求下參加過,每次都是一段“痛苦的經歷”。“我學歷低,又沒什么正經工作,在那樣的聚會上我只感覺到壓力,而我真的是一個抗壓能力很差的人,別人很隨意的一句話都能變成一點壓力,讓我胡思亂想到失眠,甚至崩潰。”從去年開始,即便父母反對,他還是堅定地對春節時走親訪友的聚會說了“不”。
“我們都知道人的行為是外在表現,是看得見的,而決定行為的卻是很多看不見的內在要素,這些內在要素包括認知觀念、思維、情緒情感等等。”作為心理咨詢師,雷湘對此給出了分析。
“人的思維行為是一個整體,且大腦會使人知行趨于合一,因此,當一個人有害怕在與人社交時會表現不夠完美,害怕別人對自己評價不好的觀念時,就會有意回避與人交往,這時當事人內心一般會認為自己不夠好,社交能力不行,而回避社交又會使人缺乏社交鍛煉,社交能力無法獲得提升,繼而陷入一個惡性循環,從害怕社交到成為社交恐懼癥。”
怎樣面對社恐
從業多年,陳文澤也接觸過許多社恐患者,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名叫小光(化名)的28歲患者。“她的表現是對現實生活中人多的場合感到恐懼,感覺說話時被人審視,不敢與人對著眼睛,慢慢地也不敢與人交往談話,尤其是陌生男性,與家人的交流也明顯減少,她自己也知道這種恐懼反應是不合理的,但是總是反復出現,難以控制,與陌生人說話時自我感覺‘口干舌燥,腦子一片空白’,有時在與家人說話時也會緊張不安、異常焦慮,癥狀持續2個月后來就診。”
陳文澤表示,社交恐懼癥的確切病因和發病機制尚未完全明了,“目前認為與遺傳因素、心理社會因素和神經生化因素均有關系,其臨床表現主要有心理癥狀,感覺到對人及其社交場合的害怕而回避;自主神經功能亢進癥狀,如手指發抖、臉面潮紅、惡心欲吐、口干或者尿急等;合并有其他的負性情緒及行為癥狀,如抑郁、酒精濫用或者藥物濫用等。”
“目前的治療首選為行為療法,系統脫敏療法和暴露療法對社交恐懼癥均有較好的療效;藥物治療主要是使用有緩解焦慮及降低自主神經功能的藥物,如一些新型的抗抑郁劑;此外,松弛療法、冥想等也有較好的效果,所有的這些治療希望在專業醫生的指導下進行。”
而對于社恐患者要面對的即將隨春節而來的各種社交場合,作為臨床醫生,陳文澤的建議是:“在不能獨自參加社交活動的時候,首先可以讓家人陪同一起參與;盡量來醫院進行相關咨詢甚至接受藥物治療;不能酗酒或者使用不合適的藥物。”
在雷湘看來,對于社交的恐懼,社恐患者們不要想著能在一夜之間消除。“有一位心理學家說:‘在你嘗試克服恐懼心理的時候,一下子逼自己去面對是非常不理智的。這對于人的心理而言是一場浩劫,其成效會與你所期待的背道而馳。它會放大你的恐懼。’沒有人是不會恐懼的,遇到令自己恐懼的人或環境,懂得自我控制才是正確之道。很多時候,我們并不是被實際的恐懼所打敗,而是被想像中的恐懼所打敗,社交恐懼就是我們想像中的敵人。”
她建議,“在聚會感到不自在時,不妨在手里握著一樣東西,比如手機、一本書,或是坐著時抓著自己的衣擺等,對于社恐的人來說,會是比較好的自我安撫動作,會感到舒服而且有一種安全感。如果是因為不自信而社恐的人,可以通過經常讀課外書籍、報紙雜志,開拓自己的視野,豐富自己的閱歷,慢慢你就會發現,在社交場合你可以毫無困難地表達自己的意見,這將會有力地幫助你樹立自信,克服害羞和恐懼。”
“社交是一種能力,而能力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需要通過長期不斷的學習和鍛煉獲得的。要避免社恐,首先需要有足夠多的社交活動做練習,多練習則會熟練,熟則能生巧,當一個人有更多的社交應對技巧時,自然就不會再害怕社交,也就不會有社交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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