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臨海市大田街道奮進西街的“生物鐘”才剛剛開始。作為當地小有名氣的夜市所在地，下午5點多，攤主們紛紛開著攤車前來。

　　隨著人流涌入，清爽解膩的芋泥冰、裹著薄薄面衣的鍋包肉都出攤開賣……食物的香氣和攤主熱情的叫賣聲交織在一起。

　　熱鬧之外，這里還有屬于顧燕燕和丈夫的一方安靜之地。

無聲小攤前的默契和善意

　　41歲的顧燕燕主營章魚小丸子。她站在攤位后面，扎著馬尾辮，滿臉掛著笑容，親切而樸素。

　　“老板，我要一份。”有顧客來到攤位前點單。她并沒有作答，而是笑著指了指掛在車上的小卡片。

　　上面寫著：無聲章魚燒，我是聽障人，你喜歡什么？麻煩用手指一下，謝謝。

　　顧客們也十分理解地戳一戳菜單，顧燕燕回了一個ok的手勢，便開始制作，往鍋里澆注面糊，裹上章魚，整型成一個個圓圓的小團子。

　　隨著攤前簇擁了越來越多的客人，大家似乎都像說好了一樣遵守著慣例，用手指著點單、等餐，默契而善意。

　　偶爾有未留意到小卡片的新客，習慣性地說話咨詢：“這個招牌深海章魚王有什么不一樣嗎？”旁邊的顧客會善意地提醒：“他們聽不見，你可以指著問問看。”然后又默契地用手圈一圈菜單上的圖片，擺出疑問的手勢表達著意思。

　　顧燕燕感恩地點點頭，很容易就領會到了，笑著翻出大袋的章魚足，遞上前去展示，表達著“這里頭的章魚要大一圈呢！”的意思，完成了無障礙的交流。

　　出攤兩年多時間，她賣的小吃也越來越多，從芝士焗榴蓮到缽仔糕，什么火就學著做什么，已經嘗試了30多個品種。

白天是保潔員 晚上是流動攤主

　　看到我們來訪，顧燕燕用打字跟我們交流。她是黃巖人，嫁到了臨海，因為兩歲時的一場疾病，成了聽障人。

　　她的打字速度并不快，還要兼顧攤子的生意，我便加了她微信，想著等她空了再交流。

　　沒想到，這個采訪斷斷續續進行了三次，因為她真的太忙了。

　　原來，白天，她是當地一公司的保潔員。這是大專畢業后，老師幫她介紹的第一份工作，來之不易，她格外珍惜，一做就是23年。

　　令她開心的是，公司給員工提供了免費宿舍，一室一廳一衛一廚，一個兩平米的小廚房，也讓她的廚藝有了施展的空間。

　　中午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下午下班到出攤還有半小時。她一刻也沒落下，有時候用來研發，有時候用來備品。

　　一天12點，在小廚房里忙活著的她傳了一段小視頻給我，L型的廚房，食材堆得滿滿當當，四層高的蒸屜冒起了熱氣。

　　“里頭是啥？”我問道。她打開鍋蓋，里頭一個個玻璃小碗，裝著各種口味的缽仔糕粉漿，正上鍋開蒸。她得在中午做好60個左右的缽仔糕，并晾涼、分裝。“我先忙了。”顧燕燕回我。

　　下午5點，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同事們吃完飯都回宿舍休息。顧燕燕卻開始了“夜班”時。“同事都夸我好厲害，但很辛苦，讓我注意身體。”顧燕燕說。原來，她一下班就回宿舍調制好章魚小丸子的面糊，和丈夫一起收拾出攤要用的物料，開著小三輪車到奮進西街。

　　晚上6點，便開啟了又一重身份——攤主。“開擺了，我在奮進西街等你。”她曬了一張出攤照，同時回了我消息：“出攤了，晚點說。”

努力生活的人都在閃閃發光

　　終于等到下雨天，是顧燕燕的休息日。但不一會兒，就在朋友圈曬了自制的四菜一湯豐盛晚餐。“你真的好能干！”我留言道。顧燕燕卻說，自己就是個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她有兩個孩子，大女兒19歲，小兒子6歲。隨著生活壓力越來越大，2021年10月，她和丈夫決定出去擺攤，再賺一份錢。

　　賣什么好呢？顧燕燕想著自己廚藝不錯，又在短視頻平臺刷到了聽障人士經營的章魚小丸子品牌，便遠赴河南加盟、學習。

　　回來后，她和丈夫買了一輛二手的三輪車，到店里焊接了架子、安裝了招牌、燈箱、操作臺，改造成一輛小吃車，再網購了工具設備、食材，準備出攤。

　　有沒有遇到什么難處？顧燕燕回復道，沒有什么困難，反而得到了大家的幫助。大田街道注意到了他們，有工作人員常來慰問。

　　有過一面之交的顧客將他們拍成了小視頻，在網絡平臺上發布，大家紛紛稱贊：“無聲小攤太治愈了。”

　　有小學生看到她沒出攤，留了張紙條：阿姨你怎么不來了？

　　如今，夫妻倆的生意說不上火爆，但也蒸蒸日上，從最初一天賣200多元，到現在500多元。一個月下來，能有1萬多元的收入。

　　夫妻倆打拼出自己的小天地后，也有越來越多的聽障人士加入了這一行。38歲的柯麗云和丈夫王威擺起了魷魚土豆泥小攤，成了奮進西街火爆的單品之一；39歲的周敏放棄了縫紉太陽傘布的工作，賣“爆有料”的糯米飯……

　　盡管他們都身處無聲世界，但他們自強獨立，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