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讀整本書——葉圣陶先生于1941年明確提出的這種讀書方法,在今天顯得愈發珍貴。
課堂內外,關于中小學生“整本書閱讀”的探索持續不斷。《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準(2022年版)》設立“整本書閱讀”學習任務群,引導學生閱讀整本書。越來越多人意識到,在短視頻與碎片化閱讀主導的時代,中小學生整本書閱讀能力的培養顯得尤為重要。
從走近一棵樹到俯瞰整片森林,“整本書閱讀”打開中小學生閱讀的更多可能性,讓他們觸摸到更加深邃廣闊的世界。世界讀書日前夕,記者走進中小學課堂,和一線教師及專家學者共同探討——今天,孩子如何讀好整本書?
培養理性思維
《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明確提出,應通過思辨性閱讀與表達來培養學生的“理性思維”。當前語文課本中的文章大多為選文式,并且進行了刪改。而整本書閱讀強調的則是總體性,通過全面閱讀鍛煉學生的思維能力。
對中小學語文教師來說,要上“整本書閱讀”課,并不容易。整本書內容那么多,如何有效開展教學?如何處理好整本書閱讀與單篇閱讀的關系?
記者發現,當前中小學“整本書閱讀”的教研課不少,大多按照導讀課、交流課、分享課依次進行,其中非常重要的環節是讓學生分享觀點。
比如讀完《魯濱遜漂流記》,有學生提:“世界那么大,必須要出去浪一浪”;也有學生反問:“人生那么短,干嗎非得闖一闖?”這就需要他們在整本書中尋找有說服力的依據進行思考。
浙江省語文特級教師鄭雪琴說,和傳統的閱讀課相比,“整本書閱讀”的課堂不再局限于故事理解、段落大意和人物特點,而是引導學生全面閱讀,培養探究、分析和表達能力。在她看來,閱讀思維不是在三種課型中單一訓練,也不是在一個階段一次性完成,而是低中高年級螺旋遞增。
在不少老師看來,這種思維訓練不僅能提升學生信息甄別、邏輯推理等能力,更能培養其在復雜環境中獨立判斷的素養。在人工智能時代,強化以人為核心的理性思維培養,顯得尤為重要。
即便在學業壓力較大的高中階段,不少一線教師和學生仍能感受到課程標準對“整本書閱讀”的重視程度。
2019年,《鄉土中國》和《紅樓夢》被列入高中語文教材的“整本書閱讀”單元。但從近年的高考試題來看,并不是每一年都會考到相關內容。這也引發了爭議,“整本書閱讀”在高中階段還有必要被重視嗎?
“難道閱讀只是為了考試?”在杭州高級中學副校長、資深語文教師高利看來,這似乎太功利了。以《鄉土中國》為例,這本書并不好讀,部分人甚至覺得枯燥。但有學生讀完后可以學會如何閱讀社科論著,有學生思考的則是如何分析社會現象。每個學生對閱讀的感受不同,但能在“普遍意義”之外有自己的獨特感悟,這是思辨性閱讀與表達,同時也是文化理解傳承以及語文核心素養的培養。
打破學科界限
“當前中小學生閱讀存在普遍問題,大多書目是文學故事類,類別比較單一。”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兒童文學研究中心副研究員胡麗娜在調研中發現。
胡麗娜認為,閱讀不能局限在語文課內。當前社會需要跨學科的復合型人才,閱讀往往需要整合不同學科,通過整本書的學習打破學科界限。
在小學語文部編教材四年級下冊的“快樂讀書吧”中,指定閱讀書目就是科普類作品《十萬個為什么》。孩子們在交流課上展示小實驗,用積木展現火車變軌、加速、調頭等原理。這樣的交流把閱讀經歷變成生活經驗,也給孩子們的閱讀帶來了不一樣的體驗。
生活不分學科。“整本書閱讀”的探索,正在從傳統的文學范疇向其他學科延伸。近兩年,不少中小學閱讀活動中出現了“全科閱讀”的概念。
蒼南縣江濱實驗小學正在進行一場全科閱讀的實踐,在原有《課外閱讀推薦手冊》基礎上制定全科閱讀推薦書目,每個學期確定3個閱讀主題供老師和學生挑選,閱讀書目幾乎涵蓋所有學科,實現跨學科閱讀的融通。
該校美術教師許思思探索的是如何把藝術鑒賞和閱讀結合起來。五年級的一堂美術課主題是《清明上河圖》名畫賞析,上課前她讓學生提前閱讀《汴京的一天》。課堂上,她把書中內容和《清明上河圖》結合起來,帶著學生還原宋朝人的一天。“在全科閱讀的探索中,比較難把握的是選擇合適的閱讀書目,把閱讀和課程真正結合起來,否則會出現兩張皮的情況。”許思思說。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不少學校還把閱讀場所延伸到了課堂和校園之外。
“竹子會開花嗎?竹子可以做什么?”仙居縣白塔鎮中心小學的閱讀課放在了一片竹林中,孩子們在老師的帶領下閱讀《和竹子在一起》《植物里的傳統文化》兩本書。
“學校周邊有神仙居風景區、淡竹原始森林,同時還有保存完整的古民居,歷史文化深厚。”該校副校長泮麗麗說,學校依托在地資源開展“走讀自然”特色閱讀,借助項目化閱讀、走讀地圖繪制等,讓孩子在真實的閱讀中得到啟發。
在胡麗娜看來,這樣的情境化閱讀正是當下不少學生所需要的。“很多情況下,孩子是教學任務的參與者,而閱讀需要體驗和感悟,正是這些真實的場景把閱讀和生活鏈接起來。”
仍需全社會助力
雖然“整本書閱讀”的重要性被一再提及,但對一線教師來說,落地卻沒那么容易——無論是課程內容還是課時安排,都是較大的挑戰。
“過去習慣了單篇課文教學,但現在整本書在體量、架構上都比單篇課文更為復雜。此外,閱讀課并沒有相應的課時要求,語文課原本就緊張,很少會專門安排閱讀課。”一名小學六年級語文教師告訴記者。而在初中學校,由于12本必讀書目的“整本書閱讀”納入中考范圍,部分老師每學期會有針對地安排閱讀課,但課時也屈指可數。
那么,有沒有可能把閱讀課排進課表?山西省柳林縣2020年提出,把閱讀納入學校課程、教研及考核。“從具體實踐來看,當前課表原本就緊湊,學生也面臨著升學壓力,閱讀課的開設也許沒那么容易。”杭州一名初中校長看到的則是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從教育行政層面到學校再到家庭,中小學閱讀需要全社會共同助力,而不僅僅是排入課表。
此外,老師們更為關心的是,如何去判斷“整本書閱讀”效果究竟怎樣。在語文學科中,字詞的掌握可以考核,語句的運用也能大致看出能力高低,閱讀反而是難以評價的,很多時候分數并不能代表閱讀能力。不少一線語文教師在實踐中摸著石頭過河,進行著質樸的閱讀實踐。
10年前,杭州市天長小學語文教師史劍波在班級開設“尚書房讀書會”,每兩周選擇一本課外書籍與學生共讀,周六下午與學生家長進行閱讀分享。三屆學生接續下來,共讀書目達到100余本。
在史劍波看來,課堂上的閱讀遠不能滿足需求,當前中小學生閱讀不缺圖書和書目,缺的是能夠陪伴孩子閱讀的老師和家長。“這樣的整本書閱讀方式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只能在課堂之外實現。”史劍波認為,師生家長共讀閱讀生態的可貴之處在于陪伴,還有閱讀時思維的碰撞。
如今,關于“整本書閱讀”的概念層出不窮,但不少老師堅信,更重要的是在閱讀中尊重孩子的選擇。
在某些中小學語文課上,摘錄、講解、分析成了閱讀的主要方式,過于看重知識傳授和技能訓練,少了閱讀的自由和快樂,反而會讓孩子們失去閱讀的興趣。
這些年,胡麗娜一直呼吁讓孩子們“蔓延式閱讀”。在她看來,閱讀沒有一成不變的標準,更應該根據孩子的興趣引導他們。“孩子的閱讀應該像植物的根莖一樣自然生長,閱讀中會有一閃而過的念頭,這很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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