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林正在向專家組介紹胡宗南遺址。
一江山島上一座殘破的碉堡。
島上不少防御工事都極其隱蔽。
廢棄的戰地遺址中長滿雜草。
——椒江一江山島戰地文化遺址申遺話題引社會各界熱議
今年4月初,一江山島戰地文化遺址迎來了來自國家、省、市文物工作者組成的專家組,他們在考察當地的戰爭遺址后得出結論:一江山島戰地文化遺址,具有申報世界遺產的潛質。
一石激起千層浪。在本報刊登了這則消息之后,接到了無數的來電,他們當中很多是當年那場戰爭的親歷者。半個多世紀前的那場戰役,已然在他們心中烙下了一輩子的印記。
那時年輕的小伙,現在都已成了兩鬢斑白的老人,在他們的娓娓道來中,歷史掀起她塵封已久的一頁……
現狀
過去戰火紛飛,如今遍地雞羊
島上常住民
4月初,記者隨著專家組一起前往一江山島。
當船快要靠岸的時候,記者終于見到了它的面貌,遠遠看去,山勢陡峭。上島后,更深知攀爬的不易。
正值春日好時光,島上山花爛漫。陳大爺是島上唯一一戶“常駐居民”,在漁閑的時候,他把島上殘破的營房當作養雞場,在山頭養起了羊,島上形成了“遍地跑雞羊”的景象。
任憑那一場戰爭再怎么驚心動魄,如今的一江山島,平靜得像一潭水。只有那些隱藏在雜草中的斷壁殘垣,訴說著曾經的崢嶸歲月——
1955年,“一江山島戰役”是我軍陸、海、空三軍首次聯合作戰,也是國共兩黨最后一次正面軍事“交鋒”。戰爭規模雖不大,但對現在的東海格局影響深遠。
至今,島上依然留存著87個碉堡、8公里戰壕以及30多處機槍眼。這些深藏在山中的掩體、碉堡和營房多年來任憑風吹雨打,早已長滿了雜草,在軍事專家的仔細辨別之下,方識得它們的真面目。
與專家組同行的,還有國家文物局巡視員、中國古跡遺址理事會主席郭旃,他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世界古跡遺址理事會副主席。
“三座島上的軍事設施基本上以戰后原狀保存,人為破壞極少,作為我國現代史重大事件發生地的實物遺存,具有特殊的歷史價值,具備申遺的潛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建立專家團隊,對島上地貌進行系統性的測繪和研究,并制定專門保護法規。”郭旃說。在他看來,如果一江山島戰地文化遺址真想申遺,那么這次考察還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而今后,更是一項曠日持久的工作。
國殤
永不磨滅的記憶
兩名戰爭親歷者說
今年89歲的陳龍崗老人,祖籍安徽,那場戰役之后,他就留在了椒江。
陳龍崗18歲參加新四軍,從1943年開始參加抗日戰爭,到后來的抗美援朝戰爭,再到一江山島戰役,他的一生無數次和死亡擦肩而過。
1954年,陳龍崗所在的20軍60師剛從朝鮮戰場凱旋,馬上就轉到了浙江沿海。
“當時只知道要打一場海島戰役,并不知道是一江山島戰役。我們開展戰前大練兵,主要練習攀峭壁、登懸崖、學游泳、練強攻,把‘旱老虎’練成了‘水中蛟龍’。”陳龍崗說。
1955年1月18日,一江山島戰役打響。時任20軍60師178團高射機槍獨立排排長的陳龍崗,與80多名戰友機步兵同時登陸,配合178團2營4連奪取190高地。
在攻打第二道戰壕的時候,他們遭到了國民黨的頑強抵抗,不少戰友在他眼前倒下。那場戰爭中,陳龍崗的左腿受了傷,但除了傷病,戰爭留給他更多的,則是內心中的痛楚。這種殤友之痛,縈繞他心頭半個多世紀。
平時有空,他就會到烈士陵園去看看老戰友,離家500米左右的路,他顫顫巍巍地要走上半個多小時。
原178團3營9連文化教員張欽增腦海中抹不去的,是戰爭打響前,幫戰士們寫的一封封家書。
“原本在這場戰役結束后,不少戰士可以卸甲歸田,他們的家書大多是在期盼和親人的團圓。沒想到戰爭結束后,很多家書就成了遺書……”張欽增說。
這么多年來,這些家書的內容總是時不時地浮現在張欽增腦海中。
如今,81歲的張欽增沒有其他大的愛好,但凡是任何關于臺灣的新聞,他都必看。“總覺得和自己有關,已經成為一份放不下的牽掛。”
聽到一江山島戰地文化遺址有申遺潛質的消息后,張欽增說:“那場戰役就是親兄弟吵架,但是,世上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
張欽增說,現在自己還和當時戰役中的一名國民黨老兵成了對門鄰居。“以前我倆要是在戰場上見面肯定分外眼紅,現在倒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真是世事難料。
回鄉
一直到我走不動的那天
來自臺灣“大陳村”的游子陳三儂
一江山島戰役結束后,大陳島失去了外圍屏障,國民黨被迫實施“大陳撤退”計劃。
1955年2月8日10點開始,時年22歲的大陳島北岙村的
村民陳三儂和1.7萬余名大陳老鄉一起從大陳島撤退到臺灣。這批大陳人也成了撤退到臺灣的最后一批“外省人”。
陳三儂還清楚記得那天的混亂場面,這群以往靠天吃飯的農家人不知道臺灣是什么樣,對未來更是一無所知。
離開前,陳三儂看著故土漸漸遠去,只是沒想到,這一別就是半個世紀。
但是,在那樣的一個時代,個人的悲歡離合總是顯得異常渺小。
如今,陳三儂和他的大陳老鄉們住在臺灣花蓮的“大陳村”,他們大多還保持著當年在家鄉的風俗習慣。
今年的清明,陳三儂又帶著兒子和媳婦,踏上大陳這片故土,祭奠故人。
“去的時候還是年輕小伙,現在回來頭發已經全白了。”陳三儂感慨。
兩岸政策放開后,每年回到大陳島小住幾天,已經成為陳三儂雷打不動的習慣。“祖墳還在這里,根也就在這里,今年我還打算重新把祖墳修葺一番。”陳三儂說。
陳三儂盼望著能盡快見到兩岸共同申遺的一天,因為像他這樣經歷過故土離別之痛的老人,正一個個地離開了。今年81歲的陳三儂說,他年年都要回來,一直到走不動的那天。
守護
等他們回來,可以看看故土的模樣
戰地遺址守護者羅小林
在上大陳島,讓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保存完好的胡宗南指揮所。胡宗南遺址在聚寶岙,即南岙村,保留著原司令部舊址,包括司令部餐廳、密室、洗澡的池塘、坑道、訓誡臺、兵工廠舊址等。
這份完好,離不開一個人的默默守護。
今年62歲的羅小林已經在這里守了十多年。一些密道和密室,還是他率先發現的,之后,他帶領文物局的工作人員進行發掘。
記者見到羅小林的時候,他穿著藍色工裝,步履矯健。
只要有人來這里參觀,他就是義務講解員。長期對遺址的保護和發掘,他對這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
“你看,在胡宗南的釣魚池邊,那棵當年胡宗南警衛親手栽下的老樹,如今同根分成了兩枝椏,一邊南朝著臺灣,一邊朝著大陸。”羅小林說,這意味著臺灣和大陸同根同源。“這幾年,我們這還來了臺灣四名將級人物,特地來看看胡宗南指揮所等遺址,看到遺址保存得如此完整,無比欣慰。”從他們口中,羅小林還聽到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前幾年,羅小林還在胡宗南指揮所附近建了一個“宗南山莊”,每年都能接待不少臺胞。
“這十幾年來,不斷有臺胞回來看看,總要有人把過去的故事講給他們聽。我要把這里守護好,給他們留點念想,為兩岸的統一盡一點綿薄之力。”羅小林說。
紀念
紀念戰爭是為了不再有戰爭解放一江山島戰史研究所負責人章子桂
椒江的烈士陵園內,454位在一江山島戰役中犧牲的烈士長眠于此。每年,這里都會迎來多達20萬人次的參觀者。
說到烈士陵園,就不得不提到章子桂。
2003年,在一江山島戰役50周年來臨之前,有關部門對椒江烈士陵園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建。原為椒江民政局局長,現在是解放一江山島戰史研究所負責人的章子桂是那場改建有力的推動者之一。
烈士陵園的改建必須要有足夠的文字資料、照片以及參戰老將軍的題詞。幾年間,章子桂多次輾轉北京、上海、南京、青島和開封等地,行程數千公里,逐一登門拜訪老將軍、老首長。
“那么多年過去,要找到參加過一江山島戰役的老將軍,費了不少勁。我必須先找部隊,了解他們的居住地,再通過熟悉的老同志,與他們取得聯系,碰個面。”章子桂說。好在,老將軍們知曉章子桂的來意后,都很熱情,還捐出了很多打仗用過的物品。
章子桂一共收集了52個將軍的題詞,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上門拜訪才拿到的。
章子桂最崇敬的人就是一江山島戰役指揮部司令員張愛萍將軍。張愛萍將軍還活著的時候,章子桂每年都去北京看望他,在張愛萍去世的時候,他還特別去北京送了最后一程。
當得知一江山島戰地文化遺址有申遺潛質后,章子桂難掩激動。
“明年剛好是一江山島戰役60周年,前事不忘后事之師,這場戰爭是我們民族的傷痛,紀念戰爭是為了呼喚和平,不再有戰爭。”章子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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