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提供的欠款清單
浙江航暢船舶制造有限公司2009年開始拖欠工程款,承諾用于結清款項的出口退稅款到賬后馬上又被轉走,如今公司已停工半年
記者林曦王佳飛文/圖
昨天,是安徽人吳軍到臨海的第8天。他拋下工作,從寧波趕來,每天穿梭在造船廠和各部門之間。為了這筆被拖欠的近40萬元工程款,他已經從去年追討到現在。
然而,吳軍并不是個例。
一樣被拖欠工程款的,還有另外14個施工隊的包工頭與工人。他們說,浙江航暢船舶制造有限公司拖欠了他們從2009年到2013年的部分工程款,總數近500萬元。
工程款拖欠,出口退稅
結清尾款成空頭支票
2010年2月,吳軍帶隊的管系施工隊進駐浙江航暢船舶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航暢”),負責甲板管系施工。從16600T-#1號船(以下簡稱1號船)到16600T-#2號船(以下簡稱2號船),直至16600T-#3號船(以下簡稱3號船),航暢在陸續支付施工進度款的同時,欠他的工程款也累計到了近40萬元。
按照合同,工程尾款應該在工程結束1個月內結清。不過,去年7月,2號船完工時,吳軍的希望落了空。“船廠說沒錢,要等2013年3月份,船只出售后支付。”
今年3月,吳軍替航暢將2號船交至香港買家后,預期中的工程款仍未到手。之后,航暢董事長費敏榮承諾,2號船的出口退稅款1300多萬元,將首先用于結清施工隊的工程款。不過,這筆出口退稅,在今年9月份到達航暢賬戶,即時又被轉了出去。
一場等待,最后換來一場空,包括吳軍在內的15個施工隊的工頭們坐不住了。
“15個施工隊被欠工程款,少的10多萬元,多的近100萬元,其中還包括部分民工工資,涉及人數近400人,總數將近500萬元。這錢,不能不要!”在航暢承包涂裝的包工頭陳來齊說,吳軍的欠款大都從2010年開始,他和有些施工隊的欠款甚至可以追溯到2009年。
“除了16600T三艘化學品船,涉及拖欠工程款的還有一艘8800T油船和一艘20500T散貨船。”陳來齊說,他從2008年8月份開始承攬航暢的涂裝工程,原本,進度款都是按月結算的,船廠付錢還算及時。不過,從2009年開始,工程款出現拖欠現象。后來,完工的船只尾款索性拖著不結了。
包工頭拿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被拖欠工程款的數額和包工頭的名字,并按了手指印。記者計算了下,上面的數額總計503萬元左右。
去年8月份,在臨海市政府協調下,部分包工頭追討回一筆10多萬元的民工工資。之后,“賣船后結清尾款”的口頭協議被提出,“出口退稅付款”的承諾也應運而生。然后,一年多過去了,航暢出口退稅的錢已到賬,但工程款一拖再拖,至今仍懸而未決。
包工頭困境:工程款欠了三四年,要不到
“入行38年,被欠工程款還是頭一遭。”54歲的包工頭楊海鷗是椒江人。
16歲,他投身造船業,明年,他就打算退休了。2010年,他承接了航暢幾艘船的管系工種。原以為在退休前,自己接到了一筆大單子,沒想到錢沒要到,還差點“晚節不保”。
“20萬工程款沒到手,工人工資發不出,我老臉都沒地方擱了。”楊海鷗有些氣餒。這幾天,他出門都會帶上一摞七八厘米厚的材料,往臨海跑的次數越發勤快了,事情卻一直沒有起色。
“在國外造船,老外催著我去領工程款,到了國內,角色怎么就顛倒了呢?”剛從馬來西亞歸來的包工頭徐從富,心里也是五味雜陳。這兩年,國內造船業不景氣,他帶著施工隊去馬來西亞接活。工程剛結束,他沒急著要錢,也沒和老外簽過合同,對方反而催他來領工程款。如今回到老家,自己為討要13.6萬元工程款而發愁。
數百萬元的工程款,有包工頭的辛苦錢,也有農民工的血汗錢。
這些工人中,既有臺州本地人,也有來自安徽、江蘇、河南、山東的工友。其中,山東人大多從事特種涂料工種,跟著包工頭李世建干,最多的時候有87人。“去年,他們口袋里沒揣幾塊錢就回家了,今年,我再也不能讓他們失望而歸。”言及此事,身高1.87米的山東大漢李世建心有不忍。
2011年,李世建接下了航暢2號船的活兒。原本兩個月的工期,因為各種原因,被硬生生拖延成了13個月,來往5次,他的施工隊才把活兒干完。李世建算了一筆賬,這一次他是必虧無疑了,如果余下的工程款再拿不到,簡直是雪上加霜。
工程剛結束那會兒,向他討要工資的電話時不時響起。一年過去了,工人們好像失去了信心,催款的頻率也降了下來。然而,李世建的心里反而更加煎熬了。
39歲的張世勛,跟著李世建干了五六年。他是家里的頂梁柱,每個月都得寄錢回去。他被欠薪1萬多元,對于500萬元而言,九牛一毛,但于他而言,卻是養家糊口的巨款。36歲的山東老鄉李元立也很焦急,年關到了,他也想鼓起腰包,一掃去年灰頭土臉回家的喪氣。
航暢:未付的工程款實際只有近400萬元
昨天,記者來到航暢。造船廠已停工半年,偌大的工地上,安放著幾艘未完成的輪船軀殼。在一樓辦公區,大門敞開著,桌面凌亂,積了一層灰塵,不見有人辦公。在三樓,記者找到了航暢生產部部長董承方。
從他口中,記者獲知,拖欠工程款里涉及的3條船都是由寧波工藝品進出口有限公司擔保,航暢負責建造。按照原定計劃,2007年,以色列買家下了4條船的訂單,約定在2011年交船。2008年經濟危機后,造船行業開始走下坡路,2011年初,以色列買家棄船,公司面臨困境。
那時,1號船已完工,2號船、3號船尚在建造,4號船尚未動工。隨后,寧波工藝品進出口有限公司作為第三方接手,重啟2號船施工,并直接支付施工隊的工程款和工資。但是,施工隊的直接簽約方為航暢,與寧波工藝品進出口有限公司并無合同關系。昨天,記者致電寧波工藝品進出口有限公司,對方表示不便透露。
隨后,記者又找到了航暢董事長費敏榮的姐姐、公司自然投資人之一費敏菊。
“欠的工程款沒有500萬元,實際只有近400萬元。”費敏菊說,這幾天,公司也在清算賬目。再過半個月,1號船即將在寧波海事法院臺州法庭拍賣。不久前,公司曾召集包工頭對賬,希望他們通過司法途徑起訴,討回拖欠的工程款。
包工頭徐從富反駁,只有在1號船工作過的施工隊才有資格起訴,要求分配拍賣款。15個工程隊里,擁有起訴資格的不超過半數。
此前,施工隊一直抱希望的1300萬元退稅款,費敏菊稱,這筆錢由費敏榮操作,具體去向她也不清楚。她透露,航暢之前曾經向一家化工企業借款償還銀行貸款,退稅款極有可能被用于還款了,但她并未透露那家化工企業的名稱。
對于這種解釋,包工頭們不以為然。“將出口退稅款首先用于結清工程款,是航暢和寧波工藝共同承諾的事。”徐從富質疑,“退稅款到賬當天,寧波工藝品進出口有限公司曾派人駐守銀行,等待款項到位。但是,沒過幾分鐘,到賬的退稅款就被轉走了。造船廠如此做法,豈不是出爾反爾?”
如今,施工隊只能寄希望于司法訴訟
在航暢,記者遇到了臨海邵家渡街道辦事處副主任謝英福。接到包工頭投訴后,他一直負責協調此事。仔細翻看賬目后,他分析,造船廠拖欠施工隊的款項中,工人工資的比例應該不高。對此,臨海勞動監察大隊大隊長李新泉也回應,目前尚未接到個體勞動者有關航暢欠薪的投訴。他提醒,如果確有拖欠工資現象,工人可到船廠所在地街道勞動保障所反映。至于工程款,屬于經濟糾紛,建議通過司法訴訟途徑解決。
浙江法進律師事務所律師梅法進說,承攬性質的合同屬于一般性質的民事關系,不屬于勞動關系糾紛,確實要通過司法途徑解決。“作為包工頭,有義務支付工人工資。”梅法進說,“不過,當施工隊不具備承攬資質,船廠又未支付足夠的工資款時,工人可以向船廠討要工資。”
如今,擺在包工頭們面前的路只有一條——訴訟。梅法進介紹,法院拍賣的款項,扣除法院費用后,款項的分割順序是工人工資、稅收、抵押性質的銀行貸款,最后才是一般債務。按照比例,包工頭們能拿到的錢可能為數不多。
一方面是支付工人工資的壓力,另一面則是追討欠款的焦慮,包工頭們似乎成了“夾心餅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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