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發于2011年9月的溫州民間金融危機貌似正在趨向緩和。溫州銀監局數據顯示,2013年6月末,溫州市銀行業不良貸款率和不良貸款余額分別為3.68%和264.3億元,連續第三個月保持雙降;不良率已比年初減少了0.06個百分點,不良余額僅比年初增加1.5億元。
不過,這只是名義上的數據。平穩過渡的“面子”之下,是多家銀行仍看不清出路的“以時間換空間”。
《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走訪多家銀行溫州分行獲得印證,至少有1家大行、3家股份行將數億甚至數十億不良貸款“上掛”到總行,以便配合營造溫州分行不良率持穩甚至逐月下降的表象。這些銀行上掛總行“隱身”地方統計的不良貸款合計約70億,相當于當地官方披露的6月末不良貸款余額264.3億的26%。
除了“不良上掛”,“不良出售”亦是一大招數。接近人民銀行溫州中心支行的消息人士對本報表示,如果將“不良貸款出售”的因素計入,上半年溫州銀行業新增不良貸款其實高達70億,分別占浙江省和全國的比重分別為74%和15%。
“蓄水池”和“氧氣管”
某銀行溫州分行一名負責風控的業務人士告訴本報他有幾個“苦惱”:一來,總行“上收”不良是有封頂限額的,而這個上限即將用滿;二來,溫州分行的不良率需要被控制在一個穩定的數值;三來,目前該行關注類有一部分事實上風險很大,“一個一個點還在冒”,有的“基本不行了”。
于是,在他看來,“不良就像是一個蓄水池,總量有控制不能讓它溢出來,所以只能等池子里的不良消化一點,外頭的數據才能再裝進去一點”。
對于后續不良貸款的壓力,某大行溫州分行的一名管理層人士也佐證了上述觀點。他的比喻是:現在關注類貸款甚至不少正常類貸款都是“插著氧氣管的”——“就算本金早還不上了,只要貸款利息能不打折還上的,就已經是正常得不得了;利息都還不出了,只要老板還沒有跑路,就不算是不良貸款。”
本報獲取的一份權威統計數據顯示,上半年,溫州企業逾期貸款在相關貸款總量的占比仍高達將近1/4,欠息企業戶數占比近1/3,表外業務墊款戶數約1/5,關注類貸款余額近三成。
在這個賬面調節里,既然不良率不能大幅上升,加速消化“蓄水池”里的不良就成了要訣。
“最快的途徑是核銷,符合核銷規定的貸款我們已經能核盡核。”上述負責風控的業務人士表示,雖然核銷的核心概念是有損失才核,但對其分行來說,即便貸款本身最后沒有損失(抵押物足值),只要核銷渠道能走就趕快走。
值得注意的是,加速核銷不僅是為了騰挪出“蓄水池”里的空間,也是為了和民間借貸案件的法院執行搶時間。“銀行不良貸款客戶基本上都有民間借貸,民間借貸訴訟案件很多,造成本該屬于銀行的抵押物被民間借貸案件查封,造成銀行處置上的被動。”上述負責風控的業務人士說。
本報獲取的一份來自當地監管層的內部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溫州共處置不良貸款金額高達123.6億元,比去年同期增加75.5億元。單是6月份,各機構不良貸款處置就超過了50億。
本報另從溫州金融辦相關人士處獲悉,政府方面也積極支持金融機構繼續化解不良貸款存量,通過現金清收、資產抵債、轉讓、核銷等措施減輕信貸資產質量方面的壓力。
不良的“蔓延”
這場溫州金融危機,從銀行的角度來看,不良始于中型貿易公司,隨后蔓延至投資量大的大企業,并順著擔保鏈條席卷各大中型公司。而往下,或將蔓延至中小企業和個人貸款。
另一家大行的溫州分行高層表示,信用危機禍起流動性危機,而最不扛流動性問題的是“短貸長用”,其中最“短”的是一批貿易類公司的信用證融資。溫州銀行業內的“困難大戶”建設銀行,就有一批不良發端于貿易型企業。
“死就死在信用證融資上。”上述大行高層稱,信用證套現融資周期短的只有2個月,完全靠短期資金的滾動套取來形成長期資金占用,因此“最早闖禍”。
“開證原來屬于中等風險業務,主要靠真實貿易背景審查。但有的銀行貿易背景審查不嚴,相比之下流貸反而審貸得比較嚴。”他說,不少在這波危機里不良跳升快的銀行都在信用證業務上走得激進。
與之相關的是溫州銀行業內的一個秘密:雖然表內貸款還維持著較慢的增長,但與信用證、銀票和票據貼現業務融資相關的表外融資業務卻在風險暴露后急劇收縮。上述接近人民銀行溫州中心支行的消息人士告訴本報,2011年下半年信用證融資不良率冒出,2012年上半年全市單是信用證業務就減少融資超過200億。
截至今年6月末,溫州銀行業所有表外融資業務已經收縮至千億之內,比年初減少了273億元。“其中很大因素是銀行在風險面前的主動管理和主動業務調整。”該消息人士說。
不良貸款接下去的發展趨勢是什么?上述銀行負責風控業務人士稱,從面上看危機已經平息,“但從一個一個點上還在往外冒”。
而上述大行溫州分行管理層人士則稱,其行內的內部檢測分析顯示,繼貿易型企業和聯互保企業兩波危機之后,下一批不良或許蔓延至中小企業和經營性、信用卡類的個人貸款。“有的企業主資金鏈告急時曾用個人經營性貸款和信用卡套現來‘補洞’,接下來很可能形成壞賬。”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