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本小說集成系列中的《鼓掌絕塵》

赤城臨海逸叟題

《鼓掌絕塵》

　　臺州歷來人文薈萃，有“小鄒魯”之稱。但也有遺憾，感覺古代文學與臺州無緣。

　　筆者在研究古代文學時，欣喜發現填補臺州古代文學空白的明代中篇小說集《鼓掌絕塵》。

　　該書分為風、花、雪、月四集，共40回。每集10回，寫一個完整的故事。作者題“古吳金木散人”，每集的評校者署名不一，依次為“永興清心居士校”、“錢塘百拙生評”、“錢塘猗猗主人閱”、“錢塘伯益居士校”。書前有《鼓掌絕塵》題辭署“崇禎辛未歲之元旦，閉戶先生書于咫園烹天館”，有“咫園”、“烹天館”、“閉戶先生”印三方。

　　《鼓掌絕塵》序署“赤城臨海逸叟題”，有“王宇印章(王宇章印)”、“歛華氏”印二方。小說文首有《佳會絕句》四首，末署“臨海逸叟醉筆”。

　　作者為古吳人，臺州也是古吳之一

　　作者金木散人的真實姓名無考。因為，作者署名前面有“古吳”二字，研究者都說作者是“蘇州人”。置滿眼“臨海”、“赤城臨海”、“錢塘”而不顧，只盯著“古吳”二字，一看到“古吳”就是蘇州。其實這是個天大的誤會，方向“跑偏”了。蘇州過去是“吳”，現在還是“吳”，并不分古吳、今吳。只有臺州才是“古吳”之一。且不說春秋戰國時，越王勾踐曾降服于吳王夫差，并入吳國為臣。現存最早的臺州府志《嘉定赤城志》載：臺州，“(漢)高帝六年為荊國，十二年更名吳，封劉濞為王，其地屬焉”。漢末“三國”鼎立，東吳孫權擁有江南那是家喻戶曉的事。東吳大將衛溫去夷洲就是從章安起航的。“錢塘”、“赤城臨海”可以佐證“古吳”與蘇州不搭界。當然，我們自己也有短板。一是臺州在全國有話語權的學者鳳毛麟角，無人識得《鼓掌絕塵》這個臺州“游子”，“認祖歸宗”路漫漫；二是臺州人“推銷”自己不夠賣力，應負點責任。“赤城”作為臺州的代名詞，自《嘉定赤城志》出，曾廣為人知，而后，日薄西山，域外人知之者越來越少。我們似乎可以這樣解讀該書：撰者吳姓，古吳錢塘(浙江)赤城(臺州)人，生平事跡不詳。

　　小說中的臺州方言

　　1.蹦蹦跳跳的“跳”，臺州人說“躥”

　　這里，我們還可以用書中所使用的方言排除作者為蘇州人。方言的魅力在于他的排他性。有時，一個方言字，可以佐證一部作品作者的生活地域。雖然臺州、蘇州都是吳語區，但差別還是有的，并且不是一般大。蘇州是典型的吳儂軟語，我們嚴格說是吳語系越語區，屬南部吳語“臺州話”，介于“寧波話”、“溫州話”之間，因為與北部吳語差別太大，曾有學者否認“臺州話”是吳語，如章炳麟。現在以《鼓掌絕塵》為例，看方言的神奇。

　　蹦蹦跳跳的“跳”，我們說“躥”，本字我們已不得而知，所以用的都是同音白字。《鼓掌絕塵》第13回有個詐騙慣犯名叫“沙亨爾”，專挑外鄉人，設計陷阱坑人。“說他的手段，比騙馬的更加十倍，專一做弄的是異鄉孤客。見你身邊有些銀子，便鋪排了那副套頭，把一套黃道話兒哄得人心灰腸冷，慢慢的踹將進去”。這里“踹將進去”就是跳進(陷阱)去；第35回：“陳珍自從這遭東道，引動心猿意馬，惹起蝶亂蜂狂，朔望日也不思量回家探望爹媽，終日在那些妓家躥進躥出。”這里“躥”是蹦蹦跳跳的意思，非常形象生動，形容人興高采烈，走路打虎跳。

　　2.柴爿的“爿”字，臺州有第三種釋義

　　柴爿的“爿”，吳語，釋義有二。1.劈開的成片的木柴；2.量詞，指商店、田地、工廠等。

　　但，我們臺州除以上兩項釋義，還有第三項釋義，指舊物或破敗的東西。如“衣裳爿”、“車爿”、“屋爿”，自謙時，甚至有“人爿”之說。《鼓掌絕塵》第24回丫鬟“丑姑”少女懷春，去會小廝，一副慵懶的情態：“你看這丑姑，慢慢的拖著一雙腳帶兩只鞋爿，一步步走到園中。”從以上語境不難看出，她適用于第三項釋義，如果是作量詞，就得說“兩爿鞋”。

　　冷僻字“ ”(上下結構，上部為田，下部為女，讀音jī，指男色、男性與男性之間的性行為。《鼓掌絕塵》第33回，張秀誤會男色沈七的陪侍為主人，頓時大倒胃口。只見他：

　　“眼大眉粗身矮小，發裹珍珠無價寶。頭戴一枝九節蘭，一身一件棉花襖。川絹裙，著地掃，未到人前先笑倒。年紀足有三十余，指望賺錢還做。”

　　韻腳“寶、襖、倒、 ”，“ ”明顯犯韻。莫非作者寫錯了？抑或刻工誤刻？都不是。“ ”方音“少”。這是《菽園雜記》的作者陸容說的。陸容(1436—1497年)字文量，號式齋，南直隸蘇州府太倉人。與張泰、陸釴齊名，時號“婁東三鳳”。詩才不及泰、釴，而博學過之。成化二年(1466年)進士。官至浙江右參政，所至有績。他把在浙江做官時的見聞寫進《菽園雜記》。“音少，杭人謂男之有女態者”。這句話在《菽園雜記》卷十二。陸容為“蘇州府太倉人”，他既然把它當異事，蘇州就不該有異，蘇州人已自我否定，夫復何言。據此，《鼓掌絕塵》的作者起碼可以排除蘇州人，順理成章“古吳”也自然不是蘇州了。

　　填補了臺州古代文學史一項空白

　　《鼓掌絕塵》在中國小說發展史尤其是才子佳人小說的演變過程中，有著特殊的歷史地位和作用，對白話小說中篇體制的開創功不可沒。而且，它還具有較高的文學藝術價值，蘊含著豐厚的歷史文化內涵。“閉戶先生”題跋對此書評價極高，其末云：“吾為鼓掌，香韻金瓶之梅；君試拂塵，味共梁山之水。”把此書與《金瓶梅》《水滸傳》相提并論。對臺州人來說，更是彌足珍貴，此書填補了臺州古代文學史上小說的空白，在文學花園中熠熠生輝。遺憾的是，在此之前沒有人發現這是臺州人的杰作，當地的文化史論書籍均未見《鼓掌絕塵》的“萍蹤俠影”。

　　綜上所述，筆者苦于佐證資料短缺，又想在第一時間向大家報喜，拙文僅為拋磚引玉之作，望有識之士，從私人筆記、家譜、印譜中發掘，“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也許有意外之喜，為臺州文學史增光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