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日上午,有人來給天臺縣公安局刑偵大隊民警陳希文“送錢”。一個戴著眼鏡、白白凈凈的書生,掏出一疊百元鈔票,雙手遞了過去。“你變胖了么,也白了!”,陳希文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小侯,去年盜竊,是自己親手抓的。
去年10月底,天臺一寺廟報警,稱功德箱里的幾百元錢被盜。
寺院裝有監控,很快發現了線索,陳希文和同事一路追蹤,在赤城街道寒山路高速橋洞下找到了兩個嫌疑人,其中一人就是小侯。
在小侯隨身物品里,有一張一代身份證,還有兩張皺巴巴的證書,一張是南京航空航天大學的本科學位證書,一張是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本科畢業證,讀的專業還是特別高精尖的:探測制導與控制技術,畢業時間是2006年。
陳希文和同事們都吃了一驚!畢業證學位證書和一代證上的照片,明明就是眼前的小侯,但在公安網上,沒查到小侯的身份信息。
可當時的小侯,看起來很落魄,戴著眼鏡,穿著舊舊的運動服,但他露宿橋洞又偷東西,到底經歷了什么?
小侯很內向,在陳希文的啟發下,他終于開口了。
這段特別坎坷的經歷,讓人聽了很難過。
小侯1982年出生,老家是河南焦作農村,很小的時候,媽媽生病去世,留下他和哥哥。
爸爸在家務農,哥哥很早就出去打工了,他靠勤奮努力考進了“南航”,成了家族里唯一走出鄉村的高材生。
2006年6月畢業,本以為從此改變了自己的人生,但沒想,命運捉弄人。
畢業時,他被沈陽飛機工業集團招錄,在入職體檢時被查出發現患有肺結核,需要回家休息治療。
小侯的戶口在從單位被遷回原籍地的過程中,不知怎么遺失了,而這件事,一直到他回家休養了一年多后才發現。
他家經濟本不寬裕,為治肺結核,微薄的積蓄很快花光了。
家里越來越捉襟見肘,家里人有些抱怨,小侯出門去打工,“當時我身上帶了1000多元,找工作中介費交了不少”,后來,小侯找了家工廠做倉庫品管,他想先把自己工作穩定下來,過渡段時間。
后來又去了寧波,寧波有個同學開了家醫療器械店,在那做了一年多后,銷售不太好,同學去其他地方,他不想去,又回到了南京。
聽人說天臺是佛教圣地,他后來輾轉到了天臺,去寺院做工。
2011年夏天,哥哥要建房缺錢,他拿出了近4萬元辛苦攢的積蓄。
但當時,全國已換領第二代身份證,他的一代證過期了,寺院不能再留他。
他想回老家辦戶口,需要去南京和沈陽來回幾趟,但他身上沒錢了,跟哥哥說了幾次,哥哥給了他300多元就沒了下文。
可留在天臺,找工作根本沒人敢要,又沒法回家,他只好在天臺流浪。
沒地方住,小侯只好露宿高速公路下的橋洞,撿一些破爛去賣,把撿來的破舊竹席和棉被當床,餓了就去找人家丟棄的食物充饑……
“我就因為這個被卡在那了”,如今,小侯說起過去,語氣平靜,他說自己流浪是流浪,但看書是他最喜歡的事,這一點,也是當初特別讓陳希文他們感動的。
白天,小侯會去書店和圖書館,在那,看了不少書,“我喜歡看量子物理、歷史啊什么方面的,《未來簡史》、王陽明的、倉央嘉措的書我都看了”,小侯回憶起那段日子,并沒抱怨什么,“書店和圖書館的人都認識我了”。
去年10月,他認識了也在天臺流浪的貴州人小黃,都是天涯淪落人,兩人就臨時搭了伴,但身上沒錢,橋洞下又很冷,小黃提出要么去寺院看看,就這樣倆人去了寺院,順走了功德箱里的幾百元。
小侯和小黃因盜竊,最后被處以10天行政拘留。
小侯的遭遇,刑偵大隊的人都知道了,大家覺得很惋惜,想幫幫這個小伙,“因為一個戶口淪落到這個地步!”
10天很快到了,刑偵大隊王建榮大隊長跟剛出來的小侯說,“回去辦理戶口需要多少錢路費,我們給你出。”
“第二天,他拿來了一張清單,把各項開支都列清了,一個不包括住宿,是2000元,一個加上住宿,是2500元”,陳希文覺得小侯人本質不錯,誠實,“他性格內向,也許在外面的挫折太多了,對人不太相信,我選擇相信他,我們當時還想多給他一點,但他不要”。
最后,陳希文把同事們一起湊的2500元給了小侯,為了方便他購票乘車和住宿,還開了戶籍遺失證明。又跟小侯老家、畢業學校、企業等地的所在派出所等聯系好,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寫在紙條上,讓他遇到困難時聯系自己……
9個月過去了,誰也沒想到,小侯會回來。
像這樣幫助自己抓到的對象,陳希文他們也不是第一次,“案子要辦,該照顧的要照顧”,有時,抓到犯罪嫌疑人時是冬天,對方沒衣服穿,他們會自己掏錢給他們買點衣服啊之類的生活用品,嫌疑人被抓后,家里的老人沒法照顧,他們會去看看……
小侯離開天臺后,跑了南京又跑了沈陽,總算把戶口辦好了。
因為沒手機,而辦戶口時,他把陳希文當時寫的紙條夾在資料里,也被派出所存檔了……
小侯辦好戶口回了老家,心里一直想著要還錢。
今年3月,他帶著感恩同時也是贖罪的心,再次回到天臺,因為身上沒錢,他想先找工作賺了錢再去還錢。
這次很順利,他在一家培訓機構找到了工作。
前幾個月試用期,薪水低,2000元一個月, 3個月后,工資漲了些,他平時很節省,存下錢,每個月寄給老家的父親,“爸爸年紀大了,干不了農活,他身邊沒錢”,到8月,他好不容易存下了1500元,還差1000元,但心里的念頭很強烈,一直催著他。
“還有1000元,我下個月存夠再來!”他把1500元錢遞給陳希文,“陳警官,我來謝謝你,這筆錢,我要還你!”
可這錢,陳希文怎么會收呢?
大家推來推去,小侯也很固執,“我已經工作了”,他說如果不收他就不走,陳希文只好先收下。
“是你們幫了我!讓我感到了溫暖,有了生活的信心”,小侯走的時候說。
天臺縣刑偵大隊打算把這筆錢作為幫扶基金,幫助更多有燃眉之急的人。
而當時和小侯一起偷功德箱的小黃,小侯回天臺后也時常接濟他,但后來,小黃又因盜竊被抓了,讓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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