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車偷竊貨物東窗事發,31歲的林建軍(化名)選擇了逃亡,并且帶走了兩周歲不到的小兒子。
這一逃就是24年,如今他已經是年過半百的小老頭。當年那個抱在手里的小娃娃,也長成了大小伙子。
在民警和兒子的苦勸下,林建軍最終選擇了回來投案自首。他說自己會坦然接受法院的判決,好好改造,來彌補當年犯下的錯。
窯廠老板當起了小偷
林建軍是臨海市涌泉鎮人。現在的他,已經是村民眼里的“傳奇人物”。在村口一打聽,馬上有熱心村民,把記者帶到了他家。
55歲的林建軍,身材瘦削,兩鬢斑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不少。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說起往事,林建軍幾度灑淚。
上世紀80年代末,20多歲的他,和姐夫、兩個妹夫一起,在村旁的馬路邊開了一家瓦窯廠燒窯。燒窯的生意不錯,妻子賢惠能干,還給他生了兩個可愛的兒子。生活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老婆兒子熱炕頭的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
雖然身份是窯廠老板,但燒窯的事,還得自己來。這可是個苦差,開火后不能斷人,得五六十個小時不停加柴,維持溫度。
1991年農歷十二月底的一天深夜,林建軍和妹夫馮某,看見一輛車子從瓦窯廠邊上的馬路開往臨海方向。當時這是一條坑坑洼洼的泥路,車子開得很慢。
林建軍突發奇想,跟馮某提議爬上車去“找點吃的”,“當時是下半夜了,我真的很餓。”
在夜色籠罩下,林建軍快速地爬上了車。車上的東西,讓他很是驚喜——滿車子的黃魚鲞!
當時,黃魚鲞可是個金貴的東西,豬肉才賣一元多一斤,黃魚鲞要賣十多元一斤。
車子一路開,林某就一路把黃魚鲞往馬路上扔,馮某跟著撿。撿來的黃魚鲞,足足裝了9筐。
既害怕又興奮的兩人,將黃魚鲞藏到了林建軍家中。一段時間后,不見被盜的車主來尋找,他們偷偷將這些黃魚鲞運到了寧海,賣了3600元。
在“萬元戶”還非常稀罕的上世紀90年代初,這可是一筆巨款。嘗到甜頭的二人,將林建軍的另一個妹夫陳某也拉入伙。三人多次結伴,頻頻爬上行駛的汽車上瘋狂作案。
用林建軍的話說:“被套、草帽……有啥偷啥。”
帶著兒子亡命天涯24年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1992年上半年,林建軍和馮某、陳某爬車偷竊貨物的事,東窗事發。馮某、陳某當年被抓獲,林建軍則開始了逃亡生活。
林建軍不是一個人逃的,他帶走了當時還不滿兩周歲的小兒子。
“自己亡命天涯了,干嘛還帶上孩子?”面對記者的疑惑,林建軍苦笑,當時老婆看不慣他偷盜成性,提出離婚,法院將5歲的大兒子判給了媽媽,小兒子判給了自己。“爸媽年紀大了,身體差,怕他們照顧不了孩子,實在沒辦法才帶著孩子走的。”
帶著孩子逃亡的艱辛,可想而知。他先是往北邊跑,最遠到過西藏,因為高原反應實在受不了,后來又跑回南方。
20多年來,林建軍是嘗盡了居無定所、顛沛流離之苦。
每到一地,他東躲西藏,隱姓埋名。因為沒有身份證,根本不能也不敢去正規廠礦找工作,只能到偏僻的工地上去做苦力。工地上沒活干時,就靠撿垃圾為生。
工地上干活時,林建軍讓兒子在旁邊玩。撿垃圾時,就將兒子放在裝垃圾的三輪車上。父子倆晚上睡在橋洞里或者馬路邊,是經常的事。
因為自己的逃犯身份,林建軍在每一個地方都不敢久留,“東躲西藏,這些年,大半個中國都走遍了。”
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孩子上學成了奢望。林建軍說,兒子在民工子弟學校斷斷續續上過幾天學,到現在連張小學畢業文憑都沒有,也不認識幾個字。
說到這里,林建軍是泣不成聲:“潛逃的這些年里,我苦,孩子也跟著我受苦。我上對不起父母,下對不起孩子啊!”
相對于物質的困頓,精神的折磨更為殘酷。林建軍說,24年間,他看見警車就繞路而行,看見警察就遠遠避開,聽到警報聲就心驚肉跳,“經常夢見警察把自己圍在中間,驚醒后一身冷汗。”
對父母和大兒子的牽掛,更讓他經常夜不成寐,“都說每逢佳節倍思親,中秋節、春節,人家闔家團圓,我只能抱著兒子哭。”
放下包袱投案自首
當年和林建軍一起作案的馮某和陳某,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和三年,服刑結束,早已開始正常的生活,而林建軍一直潛逃在外。
這次為什么選擇投案自首?林建軍說,一方面因為大家的勸說,“派出所所長、教導員都多次做我家人的工作,村里干部也來勸說,讓我知道了現在的刑事政策,投案是我最好的出路。”
另一方面是對孩子的愛。小兒子漸漸長大,他對爸爸說:“我們這樣東躲西藏,什么時候是個頭?你將自己的一生毀了,總不能將我的一生也毀了吧?”
看著站起來已經比自己還高大的兒子,林建軍的內心一陣陣酸楚,兒子沒有戶口簿,也沒有身份證,不能買車票,連去網吧上網都是奢望,“還有父母也漸漸老去,我該去盡孝道了。”
上星期,林建軍帶著兒子回到了涌泉。一進門,首先看到的是父親的遺像,85歲的老娘告訴他,父親10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我爸去世前,一直念叨著我,死時眼睛都沒合上,死不瞑目啊!”
“爸,我回來了,我對不住你!”林建軍在父親的墳頭,連磕三個響頭,長跪不起。
“村里和我同樣年紀的人,老早住上了新房子,老娘還住在當年老房子里。”更讓林建軍痛心的是,因為父愛的缺席,大兒子也曾經走了彎路,在監獄里過了七八年。
“做完筆錄,把所有事情講清楚,我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在自家床上好好睡了一覺。”林建軍說,自己這些年沒有如此踏實地睡過覺。
目前,林建軍已被臨海市公安局取保候審。
“昨天晚上,派出所所長將我的身份證送來了,小兒子的戶口問題也在落實中,我的心事算放下了。”林建軍說,自己會坦然接受法院的最后判決,以后會好好改造。刑滿釋放后,就在家里種種橘子。對老母親和兩個兒子,會努力去盡人子、人父的責任,以彌補這些年自己犯下的錯。
原標題: 窯廠老板當小偷,帶著兩歲兒子逃亡2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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