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正在冷藏室例行檢查。
在市殯儀館,一批遺體“常住”冷藏室,因為各種原因無法火化,最長的躺了7年——
殯儀館,是一座城市里最習慣死亡的地方。
每年,都會有近10000名死者被送到臺州殯儀館。作為生命旅程的最后一站,死者通常會在這里短暫停留,出來時,已是一堆灰燼。
當然也有例外。一些遺體被送至殯儀館后,因為各樣的緣故,暫不能火化,便在這里“住”下,一“住”就是好多年。
據(jù)臺州殯儀館工作人員統(tǒng)計,目前館內(nèi)共有“常住”的遺體31具,其中2具甚至躺了7年之久。為保管這些遺體,每年殯儀館都會投入大量的人力與財力。
強制火化法定措施的缺失,遺體責任人的不聞不問,讓殯儀館陷入處置遺體的窘境:繼續(xù)存放將造成資源侵占,按程序強制火化卻又面臨諸多顧忌。
最長的,在殯儀館里躺了7年
臺州殯儀館的冷藏室寬敞深遠,室內(nèi)左右兩側各擺著一排銀灰色的不銹鋼冰柜。冰柜一米多高,上下兩層,分一格格冷藏柜,昏暗的日光燈下,寒氣瘆人。這里最多可存放83具遺體,除偶爾幾次讓這里“滿員”之外,平日里,會有50具左右的遺體冷藏于此。
每天晚上,臺州殯儀館業(yè)務中心主任葉道林都會派人來這里巡邏一遍。有時他會親自來,穿上工作服,依次打開冰柜門,檢查一番里面的遺體是否完好。
這其中有不少是“熟面孔”。比如一具無名尸體,2007年從市立醫(yī)院運到這里后,便進入“長眠”狀態(tài)。再如一個一歲嬰兒,因醫(yī)患糾紛,尸身在此安放了5年,表皮已風化得不成樣子。在統(tǒng)計存放遺體的表格上,記者看到,存放一年以上的遺體,有31具之多。
根據(jù)《浙江省殯葬管理條例》規(guī)定,遺體需要在殯儀館保存的期限一般不超過7天。可為何這些遺體遲遲不火化,成了殯儀館的“常住戶”?個中原因千奇百怪。
2007年7月31日,臺州殯儀館接到椒江民政局的電話,稱有一具遺體在市區(qū)某醫(yī)院存放,需殯儀館派車來接走。當天,殯儀館的車子就將該具遺體運回,存入藏尸間。
死者身份不詳,也無人來認領,應屬于無名尸體。按照相關法規(guī),無名尸體可在公示90天后,由殯儀館火化處理。然而,這具遺體卻遭遇了“手續(xù)不全”的問題。
“這個人是在那家醫(yī)院死亡的,應由醫(yī)院方開具《死亡醫(yī)學證明書》,有了這張證明書,才能對遺體進行公示、火化。”葉道林說,麻煩在于,7年過去了,那家醫(yī)院至今未對這具遺體開具證明書,問及死者的死因,也語焉不詳。
對此,市殯儀館與那家醫(yī)院、椒江區(qū)民政局協(xié)商多次,得到的都是敷衍之語。以至于這具無名尸體在2500余天里,耗費了44968度電,保管費用已累計達25萬元,成為了該館的頭號“釘子戶”。
造成“常住”遺體的原因多種多樣
31名死者生前多命途坎坷,悲劇的命運,也延伸到了死后,使他們久久不得入土為安。
那放置5年的嬰兒的父母,都是椒江大陳島人。2009年5月,嬰兒在黃巖一家醫(yī)院夭折,隨后遺體被送入殯儀館。夫妻倆堅稱孩子死于醫(yī)療事故,并向醫(yī)院索賠。醫(yī)院賠付的金額一日不到位,他們便一日不讓殯儀館火化嬰兒的遺體。
同樣死于這家醫(yī)院的,還有一名四川姑娘。家屬隨著運尸車把遺體送到殯儀館門口,便下車離開了,將手機關機,只留下這具疑似吸毒暴斃的遺體。死者家屬尚在,卻未簽《遺體放棄書》,殯儀館當然不好處置。
遺體成為“常住戶”主要原因,常常在于各種糾紛未曾厘清。2012年,一外省青年小盧在黃巖被人毆打致死。因為各種原因,該案至今懸而未決,死者的父親要求殯儀館須保存妥當,不得火化,但遺體的保管費,家屬分文不付。
還有暴斃在路橋某賓館里的一四川毒販,他的遺體在藏尸間里的2年零1個月里,殯儀館曾數(shù)次聯(lián)系他的家人,卻因為他的父母年事已高,聽不懂普通話,似乎也記不清有這么一個兒子了。
殯儀館副主任周惠青說,存放在殯儀館的遺體一天耗費就是100元,而保存遺體所產(chǎn)生的費用,根據(jù)法規(guī)規(guī)定,應由遺體家屬承擔。但實際上,家屬很少會繳納這筆費用,或只是象征性地支付一些,其余的“大頭”,還是由殯儀館埋單。
2007年曾實現(xiàn)過“常住”遺體零庫存
自2000年臺州殯儀館建成起,“常住戶”遺體便不請自來,占著民政資源,這令殯儀館的負責人苦不堪言。
2007年時,冷藏室的“常住戶”已經(jīng)飽和,經(jīng)過殯儀館的多次“請命”,有關部門對“常住戶”們進行了一次頗具人性化的處理。
周惠青介紹,那年,公安部門對“常住”遺體進行了檢查與鑒定之后,為每一具遺體辦齊了手續(xù)。無名尸體經(jīng)過公示,確定無人認領后,進行了火化。那些有名有姓的遺體,公安部門聯(lián)系到了其家屬,簽回了《遺體放棄書》;有些在遙遠外地的家屬,民警就對接當?shù)毓膊块T,交由他們代辦手續(xù)。
這過程中,也有家屬稱付不起存尸費,始終不肯露面。也有人訴苦,“我自己生計都有問題,怎么還管得了死者?”
“到后來,我們?yōu)檫@部分家屬減免存尸費。”周惠青說,表面上看,這里存放的是一具具冰冷的遺體,實際他們生前死后經(jīng)歷的悲歡離合、世態(tài)炎涼,“足以讓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嘆息。”
經(jīng)歷2007年的那次大動作之后,殯儀館一度實現(xiàn)了“常住”遺體零庫存。但此后,醫(yī)患糾紛的、無主的、被遺棄的、刑事案件的等遺體,在殯儀館里又重新累積起來。
常年存尸是一個復雜的社會問題
“有些遺體,只差一道手續(xù),就能火化入土了。”周惠青說,例如那具躺了7年的無主遺體,如果醫(yī)院能夠重視,并盡快地出具《死亡醫(yī)學證明書》,接下來便可以很快按照程序辦事。
其余,還有4具無名遺體,也因死亡證明的缺失,而無法火化,“當年的經(jīng)辦民警,幾乎都調(diào)任了,相關責任人也斷了線。”
對于那些能找到家屬的并長期存放的遺體,相關法律未給出解決方法的依據(jù)。家屬把遺體存放在殯儀館,就等于與殯儀館達成了協(xié)議,此后長期的存放可視為協(xié)議的延續(xù),盡管未及時支付冷凍費,但家屬保存著隨時付款取尸的權利,從這個意義上講,殯儀館對于常年存尸幾乎是束手無策的。
周惠青說,常年存尸是一個復雜的社會問題,處理不好,會引來一系列法律上、倫理道德上的麻煩,甚至有可能吃官司。要妥善解決這個問題,光靠殯儀館一家單位,遠遠不夠。
“人這一生要歷經(jīng)生老病死,畢竟死者為大,我們希望這樣的事情能夠引起社會重視,通過各方面的努力共同解決。”周惠青最后說道。
原標題: 31具長命死尸,何日能搬離殯儀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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