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門北門原橋建于1985年,是一座石質橋梁,2012年被拆,新建的北門橋最大的亮點在于橋面兩側各有4米寬的廊橋。 孫金標攝
楚門老城一隅。 孫金標攝
在臺州這個枕山面海的地方,告別大山、上船靠岸的故事從不缺乏。
若以人情世故來看山海的相逢,有的是讓人叫絕的天作之合,有的是叫人動容的浪漫邂逅,有的是令人擊節的相見恨晚。
紛擾的山海變遷,不斷調動著臺州人的聚散離合。
玉環楚門、臨海上盤,這兩個面朝大海、背靠大山的地方,它的歷史,其實就是山海之間的故事。
玉環楚門
早在宋代,這里還只是一片淺海灣。直到元朝末年,筑塘圍墾后,塘內才漸淤積,楚樹叢生,于是,這個地方有了一個正式的名字——楚門。
上世紀二十年代,楚門的貿易領地,隨著上海、溫州航線的開通而不斷被打開。越來越多的客商蜂擁而至,相逢在山海交界一線間。
1944年12月30日凌晨,日軍侵犯楚門,槍殺了一名青年和一個孩子。
83歲的謝賽珍一直住在楚門老街,她還記得,兒時的鄰居,曾為了躲過日軍的搜捕,捂死了自己剛出生的孩子。
事實上,楚門作為一座城的開始,也與日本人有關,只是那時,這群人叫做倭寇。
600多年前的明洪武十年(1377),倭寇襲擾楚門各村落,居民備受苦痛,無以為生。10年后,朱元璋以“控海乏兵”的名義,派信國公湯和趕到楚門。
1387年,為了防御倭寇,這個逃過明初劫難的開國功臣開始在楚門圍建城墻,設立楚門千戶所,同時,將玉環本島的老百姓強行內遷,而在內陸無所投靠的人,全部遷入新建的楚門城內。
這是楚門第一次具備了城的意義。
而在湯和到來還早400多年的時候,這塊被他看中的0.6平方公里,還只是一片船舶可以出入的淺海灣。直到元朝末年,筑塘圍墾后,塘內才漸淤積,直到楚樹叢生,這個地方才有了一個正式的名字——楚門。
但湯和所造的城墻,并沒有徹底攔住倭寇。在他死后的100年里,倭寇仍然不斷侵擾,直到戚繼光接管東海。
在楚門文化干部黃燕紅的考證中,楚門老城事實上是一座被人精心設計的城。在他看來,1387年,當湯和做出造城的決定時,他對于老城的定位,并不僅僅局限在軍事防御上,除了厚重的城墻之外,城墻內的設計幾乎都偏向民生。
他甚至認為,以湯和開國功臣的身份,在造城時,完全有可能找了當時京城一流的城市規劃師,出謀劃策。
城內鑿有七口池,分散各地,以防火災,呈“十字形”的東、南、西、北大街四條,中為十字街,街道整齊開闊,均在5米以上,大小街道和巷道構成“井”字形。
一切,都呈現得如此井然。
53歲的老十字街面館老板虞衷信,可以毫不費力地穿過膝蓋高的荒草,找到已經廢棄多年的院落、圍墻。他手舞足蹈地比畫,試圖復活老城老街曾經的模樣。
謝賽珍還記得,更早前在老街東門東升橋上,謀生而來的小商販,停在橋上,脫掉沾滿泥灰的舊鞋,換上新鞋后,再走進東大街的城門。當然,這已經是辛亥革命往后20多年的事了。
在楚門老城里,向滿頭白發的老人打聽舊事,他們大多會從這個時期開始回憶。
那時的楚門,剛剛撤銷了村里制,以南北大街為界,設立了楚東鎮和楚西鎮。但事實上,老城老街的民生往事可以追溯到1831年。
那一年,在東門,黃巖童家開了玉環第一家藥店“童人瑞”。第二年,在南門,一個姓婁的海門人在這里開了一家源和酒坊,豆腐干是店里的招牌。
緊接著又是在東門,一家出租結婚用品的彩結店開始營業。然后是北門的“金泰豫”當鋪和南門的沈義記銅店。
此后,宣統皇帝溥儀已經被趕出故宮,而遠在東海的楚門老街,徹底進入一段嶄新的歷史。
1924年,“運大”小型客貨輪開始始航于坎門、江夏和溫州。1929年,海輪“瑞平”通航平陽、瑞安和上海。
海運的發達,彌補了楚門三面環山的窘境,同時也不斷延伸著自身的貿易領地。壟斷玉環蛋業的甬環分公司的雞蛋,源和酒坊精制的豆腐干、番薯絲,就靠著海運,將土特產運往上海。因為當時海運的成本低,來貨價廉,因此,越來越多的外地客商蜂擁而來。
謝賽珍聽父親說,那時要是趕上楚門的傳統廟會和集日,街上攤點密布,演戲、賣藝、趕集的人擠到一起,“看不到地面”。
不得不承認,那個時期的楚門老城,商鋪林立,老街上到處充滿創富的機遇,等待有備而來的人。
住在北大街的謝保平記得,祖上從路橋而來,是一個肩挑小販,當年一邊搖著撥浪鼓,一邊叫賣小五金,一步一步發展成楚門日后最大的家族之一。
住在王家巷里的80歲周電根,他的爺爺從溫嶺挑著擔子到楚門,賣自家做的豆腐。到了他的父親,還是一個賣豆腐的。
周電根童年最清晰的記憶就是幫父親賣豆腐。他記得,家里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缸,豆腐從那里凝結出來,父親就用小小的生意攢到錢,在老街買了房子。
但周電根覺得自己的家事不足一提,稱不上有內容。他倒是很有興趣講講耿老爺的事,“耿老爺在十字街開著一家百貨公司,有著成片的土地,而且他喜歡騎馬在十字街上溜達。”
1936年的《浙江實業志》里記載,當時在楚門老城的商業店鋪已經有86家,年交易額達到48萬余銀元。
而此時,童人瑞藥店已經在東大街口開了100多年,掌柜早已經是酷愛詩歌的童聽情。甚至,他的兒子和徒弟,已經在西大街的位置,另外開了一家叫做天健的藥店。老街進入它在民國時期最好的年份。
從湯和造城開始算起,楚門人已經在此落腳逾600年。600年來,它經歷著歲月滄桑與人間冷暖,也遭受著風蝕、雨水、火災的各種侵害。
在楚門鎮志的記載中,從1937年9月12日夜十字街的中街亭和周圍39間店面被燒毀開始,到1985年的6月28日,老街一共發生了8次大火。
在謝賽珍的記憶中,中街亭消失于30多年前的一場火災。至于用于救火的七星池,人們已經不太記得,它究竟是什么時候消失的,只記得當時池里的水清澈,養滿荷花。
她感到惋惜。中街亭四個角有四根石柱,要做戲的時候,戲臺廊柱套進去,便可以直接搭成一個戲臺。小的時候,她經常能在這個亭上看到戲,因為正好處在十字街,東南西北的住戶都能看見。
城墻也在這600多年的時間里,不斷被侵蝕,自然的、人為的。在和平年代里,它逐漸被看成是一堵不合時宜的墻,阻礙著人口不斷聚集的老街,往外擴展。
上世紀80年代,在前所未有的社會巨變中,原住民們不再滿足老街里的生意,開始不斷外出。
虞衷信是第一批走出去的人。他養過蜂,去過安徽、河南、河北;做過布匹、黃金的生意,去過福建。那時家境困難,他常干的一件事是,去隔壁的水果店找帶肉的甘蔗皮啃。虞的父親想改變現狀,不得不鋌而走險。他仍記得,有一次父親帶著5斤蝦皮趕往上海。
在此之后,帶回財富的楚門人將一幢幢老房子推倒重建,蓋起了多層的排屋。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老街啟動了600多年來最為激烈的一次人為改造。
但至今,虞衷信沒有放棄在東大街的兩間老房子。之前,曾有人向他表達購買老房的意圖,他回絕了,“賣了,就沒有了”。上世紀80年代,他又在十字街的位置買進了4間店面。
“老城老街還是老著好,有味道”,窄窄的街道,人家能一眼看到他的面館。
原標題: 山海調和, 命運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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