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市場將近95%的微風電扇是臺州制造，但20年特色老產業至今鮮為人知——

　　三片薄薄的風扇，通上電，掛在蚊帳里面或者夾在電腦前，風就呼呼轉出來了。

　　不少臺州人的學生時代，夏天里總會有這個小小風扇的伴隨。

　　但你可能并不知道，這件你在市場上隨手買的或者在網上淘的小風扇，很有可能就是臺州制造，它的生產廠家或許就在你的身邊。

　　相關部門統計，臺州制造的微風電扇占了國內將近95%的市場。

　　臺州產的微風電扇占國內近95%市場

　　微風電扇，顧名思義，是個頭小小、風速也微微的小電扇。我們平常稱它為小電扇或微型電扇，目前市面上銷售主流為吊扇和夾扇，也有小部分是立式的。

　　據了解，臺州共有52家微風電扇整機生產廠家，零配件生產廠家200多家。行業年總產值在6到7億元，出口額達1億多元。

　　不要以為銷售額不大，就小看了這個行業。國內市場近95%的產品均是出自臺州的這些廠家之手，出口的市場份額也占了70%以上。

　　“雖然是個小行業，但目前市場需求量還是很大。”臺州市微風電扇行業協會會長王仙德說，經常是客戶訂貨1000箱，他們廠家卻只能提供300箱，“一到旺季就沒貨，我們基本上是做出來多少就能賣出去多少，不愁銷路。”

　　19年如一日堅持做不起眼的產品

　　王仙德今年剛40歲出頭，是椒江宏遠塑料電器廠的老板，作為臺州市微風電扇行業協會會長，他已經在這行摸爬滾打了16年。

　　這16年里，最開始的兩年，他和妻子是在義烏賣微風電扇，并沒有自己開廠，“1988年時，微風電扇的市場特別火爆。一個風扇正常售價6元，旺季時，價格還得翻倍，且經常拿不到貨。”

　　王仙德看到了微風電扇的前景，決定自己做。

　　他先是在椒江洪家的老家里做組裝，到1995年時，王仙德決定把生意做大，他買了塊地，2畝4分，建起了廠房，一共花去27萬元。

　　但19年后的今天，他的廠房還在這2畝4分地上。

　　王仙德的廠房看著確實舊了點，零部件、生產車間、倉庫都擠在一起，盡管是一個有著近20年的老企業，但卻像一個簡單搭建的簡易廠房，“廠房都是審批了的，就是有點亂，因為空間不夠，沒有多余的地，只能把各個車間都高效利用起來。”王仙德說起這個，有點不好意思。

　　“關鍵是沒地，有地批不下來。”王仙德的工廠位于椒江洪家，而洪家這幾年發展很快，寸土寸金，他感嘆不但是拿不到用地指標，而且也買不起。

　　“現在一畝工業用地，起碼得五六十萬，對于我們這些產值不高、利潤也不多的企業來說，想都不會去想的。”王仙德說，他的公司屬于行業內中等水平，整個行業的情況基本都差不多。

　　19年如一日的價格，從暴利到薄利

　　跟廠房19年如一日一樣的，還有這些微風電扇的售價。

　　“1995年，我們剛把廠房建好大規模生產時，一臺中等的微風電扇售價在8元左右，現在，同等規格的微風電扇售價還是差不多。”王仙德說。

　　人工成本上漲、原材料上漲、其他物價上漲，在物價飛速發展的今天，出人意料的是，微風電扇的售價竟然在這些年里，紋絲不動。

　　“1995年時，一臺售價8元的微風電扇利潤能有近一半，但現在，同樣的售價，利潤卻不到1元。”王仙德說，微風電扇從高利潤走向了薄利多銷，告別了暴利時代。

　　價格一直停滯不漲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行業內的價格戰。

　　“你今天賣10元，我明天就賣9元，他后天再賣8元……行業內惡性價格戰打得很慘烈，誰也不敢提價，你提價了，你的產品就賣不出去。”臺州市絲雨電器有限公司總經理張仙根是20多年的老微風電扇生產商。對于這些年來愈演愈烈的價格戰，他表現出深深的擔憂，“很頭疼，也很著急。”

　　整個行業難以找出一家龍頭企業

　　8月初，在王仙德的廠房內，記者看到工人們正在各自做著手中的活。各個車間里，幾條流水線簡單地排成一排，除了一兩臺注塑機，再也沒有大型的自動化設備。整個生產，基本是以工人們手工組裝完成。

　　無疑，這是一個典型的勞動密集型產業。

　　面對日益攀升的用工費，微風電扇的利潤再一次被擠壓，但苦于沒有解決辦法。

　　“風扇行業可能比較特殊，組裝環節多，目前也沒有看到專門的設備能夠把這些組裝程序機械化。大家都這么做，也習慣了。”王仙德似乎還沒想過，應該用智能設備去替代人工，即使有想到這一點，也不知道應該去找誰去哪里找，只能按照原先的模式，日復一日地生產。

　　“這么多年來，組裝工藝基本沒怎么變。市場上什么款式賣

　　得好，大家就生產什么款式。”臺州市中聯電器有限公司總經理應萬光說，微風電扇行業技術含量比較低，入行門檻也低，幾個人小作坊就可以，且大多是互相仿著做。

　　微風電扇因為只有在夏季才用得到，所以銷售和生產的季節性都很強。眼下雖然仍時不時有高溫，但大部分廠家此時已經開始收尾，準備停產。為了養工人，這些企業同時還夾雜做一些熱水袋等冬季產品，但因為完全跨行，這些替代品無法解決下半年的生產淡季問題。

　　“直到現在，整個行業也找不出一家龍頭企業。”張仙根說。

　　成立聯盟對抗外遷

　　2013年下半年，臺州微風電扇行業面臨一個大挑戰：江蘇某市辟出一大塊土地，用免租稅等形式，吸引他們過去。這讓老大哥張仙根很著急。

　　“企業外遷不但會帶走整機廠家，而且整機生產廠家大規模搬遷之后，也會讓不少配套件生產廠家跟過去，這樣臺州微風電扇的產業鏈就會出現問題，甚至斷節。”張仙根覺得情況很急迫。

　　張仙根不斷走動、游說，希望本地的微風電扇行業企業能抱團留在臺州。他覺得，第一要有一個組織，第二能讓這個行業規范起來。

　　“一個生產行業要規范，首先得有一個產品標準。微風電扇由于行業面較小，全國就臺州比較集中，受關注度不大，一直沒出臺相應的產品標準，之前只有浙江省的一個地方標準，但由于諸多因素，這個地方標準也于去年作廢。”臺州市質量技術監督局質量與標準化處副處長江傳文說，整個臺州的微風電扇行業面臨“無標可依”的情況，連產品標準都沒有，怎么能規范起來？

　　今年1月，臺州市微風電扇行業協會成立；2月，一個規范行業產品標準的微風電扇企業聯盟標準起草完畢并宣布實施。

　　一場阻止企業外遷的仗，在行業內的幾個熱心企業家不停奔走呼告和主管部門的大力支持下，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但無論張仙根、王仙德還是應萬光，他們對整個行業未來的發展方向依然還是很迷茫。

　　▲記者手記

　　整個采訪過程有三部曲：從最初的欣喜到中期的疑惑，再到對這個行業未來發展的喜憂參半。

　　當初在聽到臺州有個叫微風電扇的產業，占了全國市場份額近95%時，我著實吃了一驚。我們平時習慣于去關注那些規模大、產值高的支柱產業，而像這樣隱在臺州市井中的小行業卻在國內同行中占有這么大影響力，確實沒想到。這是最初的欣喜。

　　為什么在臺州根植多年，又占了這么大市場份額的微風電扇企業，何以如此低調不為外人所知？這是隨后而來的疑惑。

　　在采訪不斷深入之后，這些疑惑迎刃而解。

　　在跟應萬光聊起來時，他說他們公司是專做高端的微風電扇，有自己的設計團隊，有十幾個專利，進商場超市的比較多，都是走在別人的前頭，但仍然不得不面臨著一出新款，就被別人山寨的苦惱。

　　微風電扇作為典型的勞動密集型產業，也像其他同類行業一樣，暴露出了諸多發展中的問題。臺州的微風電扇行業未“揚名立萬”的原因，除了企業家們相對比較低調外，其行業本身因為企業規模都比較小、生產工藝總體落后、產品附加值低、惡性價格戰等因素，也阻礙了自身的進一步壯大。沒有大企業，沒有高產值，又沒有高技術含量，自然也引不起行外人的關注。

　　張仙根一直表現出了一個老企業家的責任和擔當，愿意奮力攏起一個行業，但原本是一盤散沙的企業，習慣模仿、打價格戰，通過一個協會、一個標準就能改變得了？張仙根和王仙德都不是太確定，其他散漫慣了的企業老板更是不確定。

　　但對于這個行業的未來，每一個采訪對象都說得擲地有聲：“有發展前景”。大家似乎都知道目前問題的癥結所在，知道要規范要改革要轉型，但又苦于勢單力薄改變不了現狀。或許，這不僅是微風電扇行業的困惑，也是臺州整個制造業的困惑。